“刚打了个盹儿,精神好多了。”元煦帝坐起身,楚贵妃忙端过杯温茶,伺候他饮了半盏,这才不徐不疾地说:“有位姑娘赏菊不当心踩到水里去了,大殿下刚好经过把她拉了上来,因怕裙子潮湿受了寒气,让周太医过去诊下脉……大殿下这份心善难得,遇见事情喜欢伸手拉扯一把。”

    元煦帝眼皮微掀,“哪家的姑娘?”

    “济南府同知杨溥的次女,跟国公府沾点亲,上回臣妾还召见过她。”楚贵妃面上带笑,心里却把杨姮骂了个狗血喷头。

    君王自古疑心重,元煦帝说不定会觉得是她授意的。

    楚贵妃简单介绍了秦氏两姐妹当年的恩怨,“……二月里,老夫人病好之后把杨家几位姑娘接来小住,原打算明天就走,陪杨家老太太过重阳节。臣妾寻思给她们个体面,回到济南府也好有个吹嘘显摆的事情,就接来赏个菊见见世面。”

    杨溥官声不显,也没有太过出色的政绩,元煦帝没印象,也没再追问,倒是提起先前听到的一首琴曲,“像是《临水斜阳》,弹得不错,还有曲《流水》也极好。”

    楚贵妃笑着唤来內侍,“打听清楚谁弹的曲子,每人赏《琴曲》一部、笔墨一套。”

    此时杨姮披一件蓝底联珠团花云锦斗篷正蜷缩在马车里,头微低着,眼睛亮得诡异,说不清是害怕还是激动。

    她只是慕名去看那片墨菊,都说墨菊难养,可游廊边却有好大一片,深深浅浅的紫色,漂亮极了。

    而溪水清澈见底,似乎有鱼在游玩。

    她心里欢喜,忍不住蹲了身子去掬水,谁知石上有青苔,脚底发滑没站稳便滑进水中。

    其实溪水不深,她能上岸的,但有內侍呼喊“落水”,紧接着大皇子就来了。

    他让她站着别动,自己走到水里将她抱起来,吩咐人沏热茶,又让人取斗篷、请太医。

    等太医的时候,他问她的芳名年纪,柔声安慰她别怕,握着她的手问她冷不冷,神情关切,态度诚恳,丝毫没有皇室中人高高在上的倨傲。

    而他的手又是那么温暖,热得她浑身像着了火,五脏六腑都在发烫。

    再然后,秦老夫人跟赵氏匆匆过来,说赶紧回家换裙子,内侍引着她们绕了几个弯,从小路出了菊苑。

    杨姮略略抬眸,秦老夫人脸上一片平静,可眼底却像笼了层冰霜,看得人心底生凉。

    赵氏则紧抿着唇,两眼盯着车帘上墨绿色的穗子,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
    自打坐上马车,秦老夫人和赵氏都没开过口。

    杨姮心中没底,下意识地拢紧身上的斗篷。

    斗篷不知道熏得什么香,浅淡却好闻,丝丝缕缕往她鼻孔里钻。

    这香味让她镇定了些——虽然她跟陌生男人拉拉扯扯不合规矩,可她并非有意落水,而且那人是大皇子。

    大皇子说事急从权,让她别担心。

    马车拐进荷花胡同徐徐停下来。